时光编辑部 | keva
电影折射时代。
贾樟柯执导的电影《风流一代》遭到了资源泄露。
《风流一代》计划11月22日上映。距离电影开画15天之际，贾樟柯突然在社交平台发文提出“一个请求”，明确表示在《风流一代》定档前一天，网络上开始有盗版流出。“请了两个维权团队日夜工作，但在互联网面前，还是力不从心。”
作为导演，贾樟柯担心如果第一时间出来呼吁，会为盗版打广告。不呼吁，网友们又在网上交换盗版资源，甚至售卖观影链接。于是他以电影人的身份“卑微”地请求：“大家如果有条件、有兴趣，《风流一代》第一次体验还是留给电影院。”
#紧急定档
“俱往矣，不回头”
10月28日，第二十六届全国影片推介会上，贾樟柯现场宣布了一个“深思熟虑但不太艰难的决定”：历时22年拍摄的《风流一代》正式定档11月22日，且只在银幕上映22天。结合导演明确指出定档前一天网络上开始有盗版流出的状况，本轮紧急定档疑似抵抗资源泄露带来的负面影响。回看当时贾樟柯身后那句引人注目的口号，“俱往矣，不回头”，如今更多了几分悲壮的气息。
据了解，《风流一代》片源大概在半个月前开始在豆瓣、微博、小红书等平台开始流传。流出的片源包括无字幕高清版和英文字幕高清版。
从今年5月份开始，《风流一代》陆续戛纳电影节、多伦多电影节、纽约电影节、东京银座电影展等国外电影节展举办放映活动，但未在国内有过大规模的公开放映。截至发稿，片方亦未有透露本次资源泄露的源头。
对于未正式上映的电影成片，可能造成资源泄露的环节有哪些？
其一，内部试映活动。这里的内部试映是指电影在正式公映前仅限于特定人群的放映活动。一般情况下由片方主动组织，观众涵盖制片方、发行方、院线代表和媒体代表等，目的是为了收集反馈意见，评估市场潜力，从而有针对性地调整电影的创作或宣传策略。
此类活动分线上和线下进行，即使全部观众都会在观影前签署保密协议，但始终难免片源泄露的问题。尤其涉及线上传播片源时，潜在泄露风险更大。
其二，参与电影节展。由于参展涉及的流程众多，包括评奖、交易、放映等多个环节都可能导致资源泄露。
2020年，蔡明亮执导的《日子》在柏林电影节完成首映后意外流出片源。导演曾经公开表示，泄露原因很可能是部分媒体及片商在得到片源后进行散播。
2018年，青年导演曾赠的《云水》也曾因参加南美洲电影节而导致了资源泄露。
电影资源泄露问题层出不穷，造成泄露的渠道可能有很多种，但无论哪种方式，要查到泄露源头并不容易，泄露造成的损失难以估计，维权更是难上加难。以至于贾樟柯无奈感慨：“请了两个维权团队日夜工作，但在互联网面前，还是力不从心。”
北京大成（广州）律师事务所谈泳枫律师，曾经公开解答未播出电影泄露的问题：
“依据我国相关法律的规定,泄露未播出电影是属于侵犯著作权的违法行为,如果情节严重的,可能会构成侵犯著作权罪,是属于犯罪的行为。根据《著作权法》的相关规定，未经著作权人的允许，在网上传播盗版电影的下载链接(排除合理使用等情形)，可能会侵犯电影作品著作权人的发行权和网络信息传播权，从而承担法律责任。”
虽然我国对著作权保护有明确规定，但据业内人士反映，维权可能会面临取证难的问题。尤其对于可能在海外影展造成泄露的情况而言，取证和维权难度会进一步升级。
#盗版流传
“大家不会理解伤害有多大”
贾樟柯的发声引发业界广泛关注。不少影视从业者在社交平台转发贴文表示支持，并喊话大家应该将第一次观看《风流一代》的体验留到电影院。
但值得注意的是，类似的资源泄露事件不是第一次发生，极可能也不会是最后第一次发生。如果要尽可能降低盗版资源流传的影响，或许不该简单直接地停留在呼吁大家为《风流一代》走进电影院，而应该最大程度地加强大众版权意识的普及。
拒绝观看盗版资源，充分尊重电影版权，应该是每一个观众的责任。通过非正常渠道观看电影，在社交平台公开发表观影感受、甚至传播资源者，无异于盗版行为的“帮凶”。
贾樟柯提到，网友们在网上交换盗版资源，甚至有人在平台售卖观影链接。这当中既涉及道德层面的问题，也涉及到法律层面的问题。
网上交换盗版资源固然是不道德行为，直接售卖观影链接更是以盈利为目地传播盗版资源，若涉及金额巨大，或构成违法犯罪。
盗版资源流传对于创作端和市场端都是深深的伤害。创作者付出了大量心血和精力才能完成一部电影作品。盗版是对其劳动成果的蔑视，更是对其创作精神的打击。
日前接受时光网专访时，贾樟柯回应《风流一代》资源泄露时谈到：
大家不会理解这给片方和导演带来的伤害有多大，某种程度而言，观众也是抱着好奇心关注到这部影片。片方无论发声或不发声，都会变得非常尴尬。
“尴尬在于，如果我们声明这件事情，有可能是为盗版做广告。如果我们不声明这件事情，很多观众可能以一种先睹为快的心情（看了这部电影）。我的律师团队24小时在工作，希望能够减少损失，我很感谢发行团队，他们依旧充满信心。”
上映前遭遇资源泄露，《风流一代》的发行和宣传正在面临挑战。这或多或少会对电影票房产生影响。盗版破坏了良好的市场环境，也扰乱了正常的市场秩序。
值得一提的是，盗版猖獗问题由来已久，且相对复杂和棘手。
早在上世纪九十年代开始，电影盗版资源已经以DVD为载体传播泛滥。不少国外大片和港台影片正是通过盗版的形式进入内地观众的视野。受到经济条件或引进条件等因素限制，彼时的观众似乎都曾是盗版电影的受众。
盗版发展至今，很多人已经“见怪不怪”。随着版权意识的觉醒和经济条件的好转，即使见到资源流出，部分影迷仍可能坚持走进影院观影。
但同时，部分无法公映的地下电影和无法同步海外上映的片子仍会以“云盘”等隐秘的盗版方式在影迷间流传。
这意味着，维护文化产业的健康发展需要多方合力，任重而道远。
#限时公映
“用时间记录的电影不一定会有了”
《风流一代》以本世纪前21年为故事背景，讲述了女主人公巧巧从千禧年代开始，跨越21年，直到当下的情感历程。接受时光网专访时，贾樟柯分享了过去22年的创作点滴。
《风流一代》创作缘起于2001年。彼时贾樟柯已经拍了两部故事长片，比起上世纪三十年代之后相对固定的电影制作模式，他更喜欢二十年代之前自由随性的表达和记录：“拿着摄影机直接介入生活，在旅行式的拍摄中记录所见所闻所感，最后汇聚成一部电影。”
贾樟柯透露，因为千禧年前后是数码摄影机盛行的年代，这部片子最初的名字其实叫《拿数码摄影机的人》，断断续续拍了20多年，大部分素材拍完就放下了，他自己都没有看过。
之所以一直没有完成这部电影，是因为他觉得，人一直处在变化中，拍摄工作断断续续地进行，他也不知道哪个节点会是这部电影的终点。
直到疫情来临，一切停滞，大家好像进入到一个完全不同的生活形态里，这才让他萌生了完成这部电影的念头。
生于1970年，贾樟柯在改革开放的浪潮里度过了童年时光，又在青年时期见证了千禧年代的活力。他说，“电影中的一代人正是载歌载舞，从千禧年走到了今天。”
从影像到剧情，这部作品走出了一条独特的创作路径。进入剪辑阶段，贾樟柯才写了剧本，并索性把片名改成《风流一代》。
“因为我们记录时代里的人，我们描述的虚构故事，背后都指向变革的时代。我听到很多评论说贾樟柯的主角永远是变革，我觉得说对了一半。变革是一个定语，主体是人，是变革中的人，这些人都可以称之为风流一代。”
在贾樟柯看来，“风流一代”是个时代概念。它代表了改革开放时期年轻人的特质。
那时，他们正值青春年华，渴求变革，推动变革，乐于寻求个人成长与自由的空间。这一代人因为精神状态而被称为“风流一代”，与现今所谓的“垮掉一代”或“迷茫一代”有着相似之处。
《风流一代》使用了很多贾樟柯过去从未公开过的影像素材，同时收录了19首不同类型的歌曲，展现了一幅充满活力的时代画卷。
剪辑这部电影的很多时刻，贾樟柯都是颤抖的，“不是激动，也包含了激动，不是感伤，也包含了感伤。”从2001年到2023年，当不同时代的画面在他面前呈现，他说那是一种难以形容的复杂心情，他感受到了电影的灵性和神迹。
“唯有电影能复活过去，复活我们过去的面孔，我们过去经历的社会，过去生活的世界。”
花了22年，贾樟柯用镜头捕捉着对周围世界的感知。他坦言喜欢这种漫无目的的探险式拍摄，未来也可能继续这种形态的创作。
但下一个22年，“用时间记录的电影可能不再有了”。
俱往矣，不回头。
《风流一代》资源泄露已是不争的事实。不管观众是否走进影院支持这部影片，它在银幕上的呈现时间仅限22天。下映后，大概率不会大规模复映。当光影落幕，一切皆成历史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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